天气转凉，收拾衣橱的时侯，我把妈妈给我做的两条裤子拿出来。

 
我真的不记得去年是拿什么上衣和鞋子搭配的这两条裤子：一条红格，一条绿格，半长不短，款式怀旧。虽然很难搭配出令我满意的效果，但应该还是穿了好一阵子。不仅仅是因为面料厚实柔软，更因为每每同事问起我都能有点小骄傲地告诉她：“我妈在一中前街花10块钱买布头儿给我做的，纯手工缝制！”

如果一定要虚上一岁的话，我已经45了，在这个淘宝、微商、海外代购都已经成为生活方式的年头，穿着妈妈亲手做的裤子，我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幸福感爆棚的女儿。

小时侯总穿妈妈做的衣服，那时侯的幸福感显然没有现在那么强，大多的时侯都是极不情愿的。因为妈妈真是“执着”的人，比如，她喜欢格子裤，因此我从未穿过自己喜欢的蓝色裤子；她擅长把棉袄罩衣做成立领的，那我一到冬天脖子就被不舒服的领子卡着。不单审美“执着”，妈妈的手法也很“执着”，袖子极少有合适的时侯，裤子前开门的地方总莫名其妙地肥出一大截。我的青少年时代其实一直被妈妈不得要领的裁缝手艺困扰着，可又无法拒绝。

记得那年冬天，我20岁。第一次由哥哥带着去参加一个小社交活动，哥哥的朋友教我跳交际舞。当时室内暖气很足，稍稍活动一下，棉袄就穿不住了，哥说：“你把棉袄脱下来吧。”想想我棉袄里面穿着我妈织的极其瘦长的毛衣，我摇摇头。一屋子就我一个人还穿着棉袄，我坚持着不脱，又热又恼的心情烧得脸通红。

自那以后，我开始自己操持衣着，每每妈妈热情地要给我做什么的时侯，总会被我拒绝。

想来也有20多年没再穿过妈妈做的衣服了。

岁月过着过着就快到了中年，偶尔“怀旧”我也会想起自己谈恋爱和刚结婚的头几年，虽然不会夸张到自己动手做衣服，可是狂热地爱上了织毛衣，给老公正经织了好几件毛衣、坎肩什么的，而且一到冬天就督促他穿上。老公是个好脾气的人，尤其能体谅我的心情，他穿过几次之后会假装不经意地说：“真是挺好看的，不过你看就是有点儿肥。”其实何止是有点儿，是相当肥，只不过被我忽略了。此刻，我才明白：妈妈做的衣服和我织的毛衣一样，都像自己的孩子，因为太爱而忽略了它的缺点！

妈妈现在仍然爱动针线，没有缝纫机就变成了纯手工。我的那两条裤子便是她近期的杰作，我高高兴兴的穿着，她心里一定也特别欣慰。昨天她拿出一小块白布，说是缝个小布袋代替塑料袋装面。我想拍一张她做针线的照片，就摆布起她的手势来，“妈，你手拿着线往怀里带行吧？”“傻丫头，哪有手往怀里带的，一定是往外带的，要不怎么使劲呢！”

人生就象一条漫长的河，可是记忆比人生更漫长，它让细节与感受弥漫在人生的每个角落。至今我仍然清楚地记得25年前满脸通红的那一刻，可今天却有了另一番温暖的感受，因为我已经懂得，那是妈妈爱的印记，虽然它曾经以那么不合时宜的特别的方式存在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