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如果我们用这个蒸包子的锅同时来煮鸡蛋，蒸包子用的煤气和煮鸡蛋用的煤气一样多吗？该如何计算？”坐在一家包子铺里，郭萌的问题从缭绕的雾气中钻出来。

对面的孙大龙明白，郭萌关心的不是蒸包子，而是热电联产的燃料分摊问题。这两位华润电力华北大区运营部的统计分析人员，最近遇到了一个棘手课题：一笔热电联产机组电量收益与预期值产生了偏差。偏差来源于燃料分摊，就像蒸包子和煮鸡蛋分摊煤气费一样。

归电还是归热？

在蒸包子的锅里同时煮鸡蛋，比一个锅蒸包子、另一个锅煮鸡蛋要节省燃料。同样的道理，把发电和供热放在一起，比一个锅炉供暖、另一个锅炉发电要节省燃料。这个简单的道理，就是热电联产。

“要是这个效益算不明白，咱俩连蒸包子都不配。”

说话间，包子铺老板在锅里煮了两个鸡蛋。对他来说，蒸包子是主业，本来就要花煤气费，增加两个鸡蛋，不影响蒸包子，可以视作蒸包子的煤气费不变。而煮鸡蛋是额外之举，由此增加的煤气费要记在煮鸡蛋成本里。

包子铺老板一通计算，将节省燃料的好处全算到了煮鸡蛋里。这样一来，煮鸡蛋作为辅业，燃料成本被低估了。

计算热电联产燃料分摊的行业标准算法源自前苏联，这种算法依据20世纪50年代前苏联国情，将供热视为主业，将发电视为辅业，将热电联产节省的燃料收益全算到了辅业发电上。发电作为辅业，其燃料成本被低估了。

郭萌和孙大龙要做的，就是要找到适合华北大区热电联产机组的燃料分摊算法。他们要面对的情况，早已不是前苏联的行业水准，不仅发电和供热都是重要的主营业务，供热还要细分为多种热产品，出售给不同的用户。

然而，由于行业标准算法早已成为主流，在没有人指导的条件下，摸索新算法并不容易。把发电当辅业的“好处归电法”，或是把供热当辅业的“好处归热法”，以及其他一些人为规定的分摊原则，都不符合华北大区实际情况。

遵循市场规律的分段法

２０１７年１２月到２０１８年３月，经过３个月探索，郭萌和孙大龙提出了全新的计算方式——分段法。

“还是用蒸包子做比喻。包子铺每天只煮10个鸡蛋，煮熟10个鸡蛋的时间，可以蒸熟五屉包子。此时，煮鸡蛋和蒸包子同时进行，节省了燃料。10个鸡蛋和五屉包子做好之后，包子铺可以继续蒸包子，但是不用再去煮鸡蛋了。这样一来，煮鸡蛋时蒸的包子燃料成本低，可以打折卖；不煮鸡蛋时蒸的包子燃料成本高，降价空间就小一些。”

在热电联产实践中，供热量好比煮鸡蛋，发电量好比蒸包子。热电联产机组一般供热量比较稳定，同时存在的“背压循环”和“朗肯循环”把发电分成了“供热内”和“供热外”两个阶段，分别进行计算，就能准确算出“供热外”阶段的发电燃料成本了。

“以前，我们发的是计划电，很少有人关心这个领域。现在市场电多了，竞争激烈，算不细会吃亏的，谁先算清楚谁就抢得先机。”郭萌说：“有用的统计分析方法就是好方法。市场在变化，算法也要跟上市场变化。”

郭萌和孙大龙的这个新发明——分段法，很快就得到了应用，进入售电测算。他们撰写的论文《基于“分段法”计算热电联产煤耗》也入选了中电联２０１９年度全国电力行业统计与分析交流论文集，得到了认可。

这样一来，包子铺的小学问，带来了更直接的大效益。

新鲜出炉的回归分析

一个问题刚解决，新问题又来了：“分段法”用热力学原理解释了热电联产本质，也算出了“供热外”阶段的燃料成本，但是没能解决“供热内”的电热分摊难题。

“一家电厂，电价分好几种，热产品也分好几种。不同煤价下，哪一种盈利水平最高？哪一类客户应该优先发展？” 对盈利能力的分析计算，是当前发电企业运营管理的核心竞争领域，也是运营部主动扛起的参谋职责。

在原有理论基础上，他们用统计分析对热力循环进行推导，并对推导公式进行回归分析，得到了消耗燃料量的拟合公式，进一步得出边际供电煤耗、边际供热煤耗的经验值。

今后，包子铺不再局限于每天煮10个鸡蛋，而是可以根据顾客需要，随时调整煮鸡蛋和蒸包子的数量。多煮一个鸡蛋，增加一份煤气；多蒸一屉包子，增加两份煤气；厨具即使不煮鸡蛋、不蒸包子，也会因为散热消耗煤气；不同品种的包子，消耗的燃料也有差别。于是，包子铺可以开始多种产品精准经营了。

将回归分析应用于热电联产燃料分摊，不仅解决了电、热燃料分摊问题，还能精确计算出不同热产品的燃料成本，为公司抢占市场、精准竞争提供依据。他们的论文《回归分析在热电厂燃料分摊中的应用研究》入选中电联2020年度全国电力行业统计与分析交流论文集。这是他们在同一领域持续研究，连续第二年获得行业认可。

高水平的机组竞争，就是在这样孜孜以求的精益思考中逐步成功的。

采访手记

 “上海市提出‘大上海做好店小二’的口号，本质上是向服务型政府转型。”郭萌说：“运营部就像参谋部，我们做的统计分析，就是要给业务部门做好服务，当好店小二。”

“提出这些理论和算法很难吗？以前都没有过。”记者问。

“提出想法不难，写论文不难，难的是推广。”郭萌笑道：“大家的原有观念已经成型，很少有人敢去打破。转变需要一点点推广，持续应用才能见效。”

“还有哪些应用？”

“我们的基础工作中，有很多的数据测算和分析，例如售电、售热成本测算等。有一次，我们给燃气项目做综合回归分析，把几种热产品的气耗都做出来了。第二年，用实际值检验的偏差只有0.6%。”郭萌继续说：“还有一次，一家电厂供热能力达到上限，我们提出可以使用联合供热。后来，我在一篇论文中看到，一家外地电厂用了和我们建议相同的方案，效果不错。”

“谢谢你们的持续探索，给业内提供了很好的借鉴。”

“份内之事，我们是店小二，既要会算账，也要会吆喝。”

 【作者：华北大区 戈韶如 郭萌】